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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河村的晒谷嘴,是村里的最高地。这块巨型石面足有学校操场大,早年间一直是全村人的聚集之地,其热闹程度远甚于村委会大院。乡亲们除了用来晒粮食,谁家老人过大寿时请电影队,戏班子,后来村上选举也都选在那儿。这些年条件好了,家家都有了电视,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门务工,种庄稼的人也少了,这坝子便空了起来。
可眼下这儿却是喧嚷不断,田埂上乌泱泱一大片人。
有不痛不痒看戏的:“三伢子!你要是真跳了,你嫂子可成罪人了!”
有年长的婶子谆谆劝诫:“谭老三啊谭老三,你说你这是干啥?!有啥事不能解决非要寻死觅活?想想你家,你哥,你嫂子,还有你俩大侄子,你真忍心就这样死了?”
还有打工返乡的小年轻幸灾乐祸的:“三伢子,瞧你那份儿出息,女人啥滋味儿还没尝过吧?这样死了冤不冤啊?”
“就是就是啊!这就是个蠢蛋!”
“你倒是跳啊,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枚!眼一闭腿一蹬就完事儿!”
“欸,咱们看半天了,你到底跳不跳啊?”
一伙小青年哄笑起来。
“都给我闭嘴!”人堆中一声暴喝,有效压制了人们的闲言碎语,是谭家辈分最高的太爷,他铁青着脸,颤巍巍走向路口:“还不下来!丢人现眼的东西!老谭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
崖边,立着一道孱弱的身影。是个二十四、五岁的年轻人,此刻正面如死灰朝崖底看着,一动不动,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。
坝上风大,山风掠过他佝偻着的身体。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一团,更将他拐杖下空空的右脚裤腿吹得鼓鼓。
“老三啊!”苏小芸两人刚站定,一道凄厉的女声便蓦地响起。
紧接着,一身泥灰的中年妇人哭喊着扑了上去:“你这是做啥呀!你可别吓我啊!你快下来啊!”
“拉住她,拉住她,还嫌不够乱么!”早来一步的胡干事皱皱眉,挥手示意紧跟其后的两名村干部。
她清清嗓子,扬着脖子冲谭老三喊话:“谭老三,我是民政局的胡干事!你说你小子唱的是哪一出啊?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讲嘛,整这些做啥?”
“三儿啊,可别做傻事啊!你是俺家最有学问的了,这书可不能白念啊,不能钻牛角尖啊三儿!”
一侧,被架住的蔡秀芬口中不住喊着,眼眶儿红红。
刚刚得知消息时,她正在村子口的砖窑厂背砖,她不明白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叔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,要寻短见。
“三崽子!都说长嫂如母,你大嫂眼下就在这儿呢,你要当着她的面儿跳下去吗?你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?!啊?!”村长气得大吼。
“谭老三!咱有事说事,别要死要活的!你有什么委屈,有什么困难,可以跟我说,我要解决不了,这不还有大记者嘛……”
胡干事话音刚落,周遭人的眼光齐刷刷向苏小芸看来,顿时,她和秦铭扬成了焦点。
苏小芸有点发懵,敢情这老大姐把她身份都搞岔了!忙扯了扯胡干事袖摆小声纠正:“大姐,我不是记者……”
“媒体工作者,不就是新闻媒体吗?”胡干事眨眨眼,一副秒懂的神情,她低咳一声,凑近脑袋跟她低语:“放心,场面还能控制。”
苏小芸有些哭笑不得,心知眼下与她解释也是枉然。加上胸前挂着价值不菲的尼康d810专业单反,身旁又跟着个拎包的秦铭扬,怎么看都像跑现场的新闻记者。
哪知,一直不为所动的谭老三,在听到“记者”两个字后,整个人一个激灵,猛地扭过头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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