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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灼是个没什么好恶感的人,即便对方风评再差她都能一视同仁地礼貌和客气,于是叫了她一声,“哎,要不要拿把伞给你?”
话音落下来,白真真人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了。
没有听到她的问话,或者不想理会。
两辆车错身驶过去,白真真夹在中间踯躅,车头灯照在她脸上,再次晃出那个苍白而恍惚的表情来,仿佛一朵行将凋零的花,在狂风中摇摇欲坠。
看起来心事重重的,和她平日里判若两人。
她没有回头的意思。
夏灼也只好耸耸肩,无声呢喃一句,“那随便。”
尊重每个人的命运,向来是她的准则。
*
夏灼抬步迈入花莱书屋。
房间里顷刻像是冷了几度,肉眼不可见的死气蔓延着,整间书屋一棵绿植都没有。
有也活不了。
“是你们班的同学吧?我听着声音耳熟。”收银台后的皮躺椅里窝着一个极纤瘦的女人,显得脑袋很大,稀疏的头发呈黄白色,妥帖地梳到脑后,用一根黑色发箍固定着。她的背部呈现微微的虾状拱起,整个人的体态显得异常怪异。
暴雨天,电压不稳,头顶苍白昏黄的灯光闪烁着黯淡下去、再亮起来,反反复复,明明灭灭,女人的神情埋没在敏感交错的阴影里。
她本来在听收音机,这会儿歪着头往这边儿看,只是眼睛看不清,眯成一条窄窄的缝隙,像某种蛇类动物。
夏灼习惯先叫了声“妈”,示意自己到家了。
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她已经玩了不知道多少年了,早已经熟稔无比。
尔后才回答说:“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,经常来拿资料那个,你认识的。”
夏灼一边脱外套一边应着,然后把水湿的鞋子踢下来,提在手上,光着脚往阁楼上走。
阁楼的木梯咯吱咯吱地响着,她走到一半,把湿了的鞋子扔在楼梯上。
花莱的声音这时才传来,“哦,记得,挺漂亮一个女孩儿。”
“不是看不见了吗?”夏灼回头看了一眼,声音从上头遥遥传下来,冷淡、平静,甚至带着一点淡漠和疏离。
“还能看个轮廓出来。”
“你的时间快到了,花莱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喏,快瞎了。”
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,夏灼拿毛巾擦头发,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,“她来买什么?就刚刚那个。”
“什么也没买,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”
“是吗?”
夏灼拧了下眉。
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在唱昆曲,妈妈闭着眼哼着,漫不经心说,“就坐在第一排放杂志的书架那儿,起初哭了一小会儿,后来在那儿翻书,我看她没带伞,下雨的时候跟她说伞在门后,要是用可以自己拿,明儿再给我送回来就行。谁知道,突然就跑了。也不知道听没听到。”
末了说,“估计是心情不好,你们小孩子,肠子里弯弯绕绕,比大人想得还多。”
小孩子……
夏灼扯了下唇角。
入戏的也不止她一个。
*
暴雨下了有一个多小时,渐渐小了,但雨滴砸在阁楼的天窗上,还是很响亮,噼里啪啦,不间断地刺激着耳膜,夏灼一直睡不安稳,翻来覆去。
花莱醒过来一次,问她是不是不舒服。
她摇头说没事,睁着眼,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:“她真的没什么反常吗?”
她还在担心白真真。
刚才迷迷糊糊要睡下的时候,脑海里刹那飘过白真真冲到马路中央的画面,对头车驶过来,刺亮的灯光交错打在她身上,夏灼扭过头的时候,正好能清晰地看见她的脸,神色恍惚,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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