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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京西城,布政坊。
张相府。
书房内,张潮面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地上大骇的长子张德英,听闻其所言后,张潮心中震怒:“老夫就知道,李博言行事素来严谨,怎会办下如此浅薄无知落人把柄的混帐事!你这畜生,前些年倒也罢,这几年叫人恭维的当真是无法无天,狂悖傲慢之极,令人可笑!李博言的小舅子,那等阿物也能说动你出面与八殿下说情,我张家的脸面就这般不值钱?!”
张德英这些年都未见过其父发过这般怒火,唬的肝胆俱裂,磕头泣道:“父亲大人,儿子亦是看在搏言的面上,耐不住孙泽的央求才出的面。儿子也不敢随意糟践张家体面,那都是父亲苦熬几十年,辛辛苦苦积攒而来的,儿子岂敢浑来?实在是……儿子以为不是甚么大事,不过一粗鄙女子……”
“住口!”
张潮闻言,一拍桌案大怒喝道:“你懂甚么?你口中的粗鄙女子,是经过圣上点头的八皇子妃,比你这畜生高贵一百倍!今日在勤政殿,人家当着皇上的面指出你这畜生为虎作伥,凌辱百姓。圣上当着满朝文武大员的面问老夫,如何作想?来来来,你这畜生且与我思量,该如何答复天子!”
他自然没指望张德英替他作答,将其长子问的如遭雷击后,张潮与候在书房内的管家怒声喝道:“将这畜生架在中庭,给老夫狠狠的打!谁敢打轻些,谁敢撂手,老夫用他的脑袋来顶!”
管家乃张潮心腹,自然知道这是打给谁看的,只能照办。
没一会儿,前院就传回来一阵惨叫声……
张潮坐于书房正中,对此充耳不闻,心中所思,皆是今日勤政殿上的一幕幕。
天子为何如此相迫,他心中自然明白。
除了国家大政即将调头,需要清理吏治内政外,还有一点,就是要给于万洲铺平道路。
这一幕他很熟悉,当初他上元辅大位前,李肃也曾不得不举起屠刀,清理手下干将。
当然,罪名不同,那时的罪责是懒政惰政,阻挠开海大业。
一大批李肃的得意门生,被清扫下去,这也使得他张任重能极顺利的接掌元辅大位,迅速执掌大权,倾力开海。
其实在那一天,他就该有今时今日的觉悟……
但……
苦笑一声,张潮微微摇头,看着手上不知何时泛起的斑痕,自嘲想道:至少,经过这一遭,也算为他自己的执政生涯扫清手尾,不至于会被秋后算账。
而且,张家还成了天子的亲家,六皇子李钊母族不壮,对李钊而言不是好事,对张家而言,却是极好的事。
立一国之基,需要无数人力、物力和财力,哪怕后两者张家没有直接的助力,但人力,尤其是官员方面,张家却大有可为。
不必担忧一朝去位,家族衰败,待其死后,张家遭受政敌清算。
思至此,张潮长叹一声。
这就是帝王的无双权术,便是打压到了极致,也会留下一条生路,这条生路换个路数去想,居然还是条很不错的路。
前提是,要继续替天家卖命!
接下来五年,他要做好权力的交接,确保这一过程平稳安定,不出丁点乱子。
另外,张家也要尽全力辅助六皇子李钊,建立封国……
圣天子在上,当真是使唤的人团团转,还让人无法拒绝。
更绝的是,当五年后他挥动着屠刀将官场上一大批大员斩尽杀绝,用他们的项上人头肃清官场之风后,正好去位。
到那时,面对焕然一新的官场,百姓只会称颂圣天子。
最离谱的是,那些暗恨整顿吏治的人,也会称颂圣天子,因为是天子定下的元辅任期制,使得他这个官场屠夫去位……
正当张潮思绪万千,酸苦百味杂齐时,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怒喝声:“先打死我,再打死他。将我们都打死干净了,再由他去为官做宰!”
老妇人惊怒的声音及一阵妇人哭喊声传来,张潮这才想起,其长子还在中庭受杖。
看看高几上摆放的座钟,竟已经打了小半个钟头……
好在老管家与他了一个放心的眼神,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往死里打,张潮这才迈步向外行去,绕过大插屏,急道:“母亲怎来了?有甚么事,叫儿子到里面说话便是。”
一满头银白的瘦老太太正全身发抖的看着大孙子生死不知的躺在那,背后被血浸透,这会儿听闻此言,怒极道:“我如何敢劳动你元辅大驾?你连亲生骨肉都下得了如此毒手,我……”
不等老太太说出诛心之言,张潮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解释道:“母亲,这个畜生帮着李博言那个妻弟,欺负了八皇子相中的皇子妃,今日宫中皇子妃告御状,若非……若非沾了玥儿的光,这个畜生的人头这会儿都要落地多时了!”
老太太为一品诰命徐氏,守寡多年拉扯张潮长大成才,虽疼极长孙,却也不会不明大事,听闻此言,心里咯噔一下,唬了一大跳,不过随即反应过来,声音低沉道:“如何欺负?”
果真被“欺负”了,怎么还可能成为皇子妃?
但徐氏不敢不问清楚,皇威如天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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